第69章 第 69 章_嫡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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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与外头的躁动相比,薛家正厅却很安静,空气仿若凝固。

  “薛家其他人不在”燕潮见垂眸看着手中的茶蛊明知故问。

  “薛明又发病了,白小郎君不见人影,母亲和阿姊想必都在他的院子里头吧。”薛丁燕说得不咸不淡,“他倒好,母亲日日为他操心,他竟指使婢女打起了这种主意。”

  嘴上是这么说,她心底却莫名多了几分安心,如果容家人不是真的有什么,薛明不会使婢女来拦他们的。

  她道“别绕圈子了,你那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罢。”

  燕潮见却笑“口气倒挺大,但你可能做主薛家的事若不能,我现在就把底牌亮出来未免太早。”

  这是什么意思

  薛丁燕倏地皱眉,“你骗了我”

  燕潮见摇头,“不是骗你,只是得先把话说开。”她指尖轻叩桌案,“我要薛家名下所有在皇都的产业。”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回荡在正厅里,让薛丁燕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她说什么

  她说,她要薛家所有在皇都的产业

  她要

  凭什么

  薛丁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凭什么”

  “我以为你来是要谈什么条件,结果却是狮子大开口”她道,“我们薛家是商贾,容五娘子衔金而生,但也该知道做交易就得有来有往。”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燕潮见熟视无睹,“这我自然知道。”

  “那你”

  “你放心,我给的筹码,必然当得起方才说的条件。”她道。

  薛家贸易的中心一个在江南,另一个就在皇都,若是把在皇都的产业分出去,薛家受的亏损绝不是一星半点,薛丁燕着实想不到要怎样的筹码才能抵得上。

  如果有,那也只有一个可能。

  薛丁燕一想到那个可能,心脏就有些怦怦乱跳,她咬咬下唇,“你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燕潮见像看不见她急迫的神色,晃晃手里的茶蛊,“我说了,在薛家你能做主吗你不能。既然如此,我的筹码只能亮给能做主的人看,她们什么时候来了,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这就是点名要薛家其他人了,薛丁燕沉下眉梢“她们不会来的,她们根本就不信你。”

  薛明那边还要人照顾,就算薛丁秀能来,钟氏也不会来,更别说老太太了。

  “这不打紧,不是还有你么

  燕潮见的眸光熠熠。

  “既然你信我,那你就想个法子把人给我叫来。我保证,你会看见你想看见的筹码的。”

  薛丁燕从没见过能像她这样信心满满的人。

  这份稳操胜券分明毫无根据,可就是有一种叫人忍不住去信服的魔力,薛丁燕不由攥紧手,心底挣扎片刻,终是颔首“好,我去叫她们来。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希望你的那份筹码不要叫我失望。”

  她站起身,带了个婢女径自推门出去。

  门边传来薛丁燕吩咐下人的声音,燕潮见敛眸,转头看了青鱼一眼,发现他正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她眯眯眼,冲他挑了挑唇角,示意他不必担心。

  其实青鱼根本不担心,他知道公主想做什么,他在意的不是这些,他只是怕自己的家人会和她生出误会。

  片刻,薛丁燕又进来,燕潮见问她“你和那些下人说什么了”

  她答“我让她们去告诉母亲和阿姊,白小郎君在正厅里赖着不肯走,要她们过来抓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燕潮见低笑了声,“你倒是很聪明。”

  薛丁燕冷哼,“一会儿她们来了不见白小郎君的人,看你如何解释。”

  不出半刻钟,薛丁秀和钟氏便来了,听说白念在这里,而且要她们二人亲自来请,她们才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可正厅里亮亮堂堂,除了容家人和薛丁燕,哪里有半个白念的影子。

  钟氏沉下脸,“这是怎么一回事”

  薛丁燕埋头喝茶不管,燕潮见就冲她道,“来了江南这么久,还不曾见过伯母呢,今日难得伯母过来,不如坐下说话”

  她气定神闲,就好像钟氏是特地来见自己的一样。

  身后的薛丁秀看看薛丁燕再看看燕潮见,皱皱眉,觉出了不对。

  钟氏这会儿却因为惦记着薛明的病,说话很是不客气,“我和容五娘子没甚可说的,既然白小郎君不在此处,我就不奉陪了。”说罢转身要走,燕潮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薛明活不了的,他死定了。”

  钟氏脚下一僵,倏地转头,目光可怖。

  “你什么意思”

  燕潮见毫无惧色,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薛明死定了。”

  燕景笙不会让薛明活着,在他那里,薛明的存在只不过是个为青鱼打掩护的棋子,当他的使命完成,就该从棋盘上消失了。

  或者退一万步,燕景笙没杀薛明,圣人也不会容他活着。

  他一定会死的,薛家救不了他了。

  可钟氏不明白这点,她只觉得燕潮见的话像极了诅咒,就像谣传里说的那样,薛家的男丁都惨遭了不幸,薛家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这几乎成了钟氏多年来的心结。

  “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她沉下声,一步一步靠近燕潮见。

  容洵瞥着钟氏眼底的怒容,暗暗抚上了腰间的匕首。

  燕潮见明明仰视着她,却带着点居高临下,“因为有大人物盯上了薛家,是谁,想必不用我告诉你。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薛明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可能活命吗”

  这个大人物,自然是指的圣人。她希望钟氏想得明白这一点。

  果不其然,钟氏听了这话脸色陡然一白,薛丁秀见状,皱皱眉,“母亲”

  “你是谁”钟氏定定注视燕潮见,颤声质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家和二皇子的关系是个秘密,除了和二皇子有牵扯的人外,不可能有人知晓。就算他们是容家子弟,也不该知道这等秘事

  钟氏的神情愈发肃然,她看着燕潮见挑起嘴角,笑得漫不经心,似乎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你想知道我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她微眯起眼,无比清晰地答道“我姓燕。”

  燕。

  燕

  钟氏的手陡然一颤,险些站不稳身子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她说,她姓燕。

  她怎么能姓燕

  “母亲”薛丁秀回过神,匆忙扶住钟氏,眼中也是止不住的惊愕,连燕潮见投向她的目光都让她有些浑身刺痛。

  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明白。

  难怪她从初见时起就觉得她通身的贵气,看人时目光倨傲又疏离,那不是刻意为之的,只是因为她姓燕。

  难怪她会刻意接近薛家,难怪她知道这么多薛家的秘事。

  全都是因为,她姓燕

  薛丁秀颤颤唇,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她也在看着自己,眸中有摄人锋芒,叫人不敢逼视,薛丁秀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你到底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干什么”

  她不明白,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燕潮见看她一眼,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薛丁燕,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绞紧衣服的手暴露了她心中所想,她又挪回视线,“我方才跟薛七娘说过了,我要你们薛家在皇都的所有产业。”

  钟氏这时总算是恢复了些神智,她扶住薛丁秀的手站直身子,咽了口唾沫,“你,你要这些做什么”

  她是天之娇女,钟氏想不明白她要钱来做什么。

  “这就与你无关了。”

  燕潮见没打算回答她,“我是在和你谈条件。”

  “就算你们摆脱了二皇子,在暗中虎视眈眈的人也不会减少。今日是薛明,明日就有可能是你们中的任何人,掌权者向来无情,你们应该清楚。”

  “与其就这么被一波接一波的巨浪吞噬,不如,在那之前上我的船。”

  燕潮见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只要为我出一点力,到那时,我保你们功成身退,如何”

  她的话中没有浮华的辞藻,掷地有声,分明没有拿出任何凭据,钟氏和薛丁秀却不由噤了声。

  “那你之前说好的筹码呢现在可以给我们看了吧。”薛丁燕见她们没有出声否决,便率先问。

  她其实早就隐隐有所察觉,所以也最快收住了惊讶。

  “当然可以。”

  随着燕潮见话音落下,一直在她身侧坐着的青鱼站了起来。

  从进薛家大门到现在,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宛如一尊雕像,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薛家人都没注意到过她身旁这个人的存在。

  身形瘦小,又戴着帷帽,身上衣料上乘,不像是婢女,薛丁燕便只以为这也是容家人,遂不曾留意。

  可这会儿他站起来,背脊挺直,一言不发,透过轻纱,她总觉得那人看了自己一眼,只一眼,她脑中就涌出了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让她不由心头一颤。

  钟氏和薛丁秀也不例外,她们的目光都被这个人吸引了过去,怔怔地看他站起来,看他朝自己走近了两步,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伸出手轻轻揭下了帷帽,那张一直掩于轻纱后的面容终于展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眉眼如画,眼角泪痣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柔柔的微光,是她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钟氏,她从嗓间溢出了一阵失声的惊叫,膝盖一弯,支撑不住地跪坐到了地上,地面冰冷,她仿若未觉,只是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那是她每夜每夜从梦中惊醒,都会想起的面容。

  只是他长大了,稚嫩的面庞变得更加成熟了,可就算再过多少年,她也不会忘记他的脸。

  “殷”她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化为了一阵哽咽,泪水如柱地淌了下来。

  她在做梦吗

  她的殷哥儿,分明,已经死了。

  青鱼看了看呆住的薛丁秀,再看了看在她们身后红了眼的薛丁燕,最后将视线挪回钟氏的脸上,他缓缓往前迈了几步,在她身前蹲下来,展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

  他被掳走时,只有八岁。

  那时的他太小,就算伸展整个双臂,也抱不住母亲的身体。

  如今七年已过,他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他的家族,却已成了十五岁的少年。母亲有些衰老了,身子也比记忆中更小了,只要他轻轻展臂,就能抱住她。

  “阿娘”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这个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阿娘还记得我吗”

  他的话,得到的是钟氏更用力的拥抱和低低的,就算用力抑制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压不住的哽咽声。

  青鱼垂下眼帘,“我一直都很怕,很怕阿娘已经忘记了我,不要我了”

  燕潮见看着钟氏满是泪水的侧颜,也不禁敛了眸,看来青鱼的担心是多余的,薛家从来不曾忘记过他。

  她其实也有过会抱住自己低低抽泣的母亲,只是那是在太多年前,她已经快不记得了。

  这就是母亲吗她蓦地,从心底生出了些羡慕。

  “公主。”

  容洵低低的声音蓦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侧眸,发现正厅门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逾花甲,仪容端正的老妇人。

  她与容洵对视一眼,悄然起身,不打扰青鱼和钟氏,径自走向了门外。

  这个老妇人约莫就是薛家的老太太了。

  她淡淡看燕潮见和容洵一眼,示意他们跟来,而后转身往外走,将二人带到了旁边的偏室里。

  “方才的我都听见了。”她叫二人坐下,“圣人是打算动薛家了吧。”

  语气中并无意外。

  “可你是圣人的女儿,为何要干扰圣人的谋划”她又问。

  燕潮见不知这个薛老太太知道多少,只答“我的确是圣人的女儿,可却不打算对他唯命是从,这就是我找上薛家的理由。”

  薛老太太敛眸,似乎若有所思,“你只要皇都的产业”

  燕潮见颔首。

  从别的地方调银钱要经太多人的手,难免会被人察觉。

  从隔壁正厅里又隐隐传来了哭声,像是薛家姊妹的,薛老太太垂垂眸,片刻,沉沉道“好,我做主答应你,公主。”

  圣人若要动薛家,不会用多么温和的方式,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薛家如今要自保,也只能上燕潮见的船了。

  她的身份,薛老太太隐隐猜到了,她这幅做派,不会是身份卑贱的公主,那恐怕就是太子的亲姐姐。

  这只船,她不觉得自己上错了。

  别过薛老太太,步出房门,燕潮见和容洵立在廊下没有动,她到这时才终于明白了燕景笙如此大费周章的用意。

  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给薛明下了毒,又让薛家亲眼看见青鱼的尸体,为的不是断二皇子的财路,而是为了她。

  为了把薛家给她,让薛家能为她所用。

  圣人想用薛家为他铺路,他便转手使计,将薛家拱手献给燕潮见。

  难怪那天在皇都的渡口,她从马车上下来时,听见他说了句“阿姊,你一定可以的。”

  那时她还没来得及问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他就已经驱车而去了。

  原来,他指的是这件事。

  他把一切都为她做好了,将薛家彻底置于绝望之地,就是为了之后她带着青鱼出现在薛家时,能让薛家人觉得这是最后的希望,从而使她们愿意和她谈好这笔交易。

  也许是燕景笙发现了,他的阿姊若想彻底脱离圣人的掌控,就必须得有自己的后路。这是他没法给她的。

  这样一想,白念恐怕也只会是燕景笙的人。

  他表面上是大夫,其实不过是被安插去薛明身边的执刀人,好让他在不该死的时候活着,在该死的时候去死。

  “容洵你说,我的阿弟到底是残忍还是温柔呢”燕潮见半掩着眸,不禁低喃出声。

  可惜这个问题,最终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那之后,燕潮见和容洵没去正厅跟钟氏打招呼,从外面遥遥看了一眼青鱼泛红的眼角,径自转身出了薛府。

  已是黄昏了,余晖洒在她的面颊上,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熠生辉,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二人的影子斜打在青石地砖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容洵瞥着她平静的侧颜,忽然问“公主回京后有什么打算”

  燕潮见仰头望着天际,思索片刻,“想见一见故人。”

  燕景笙,江重礼,还有她那几个妹妹。

  尤其是江重礼,她下江南时没和他打过招呼,他肯定知道她要走,但却没来送行,这就像是青梅竹马间的默契。

  她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他也不想因为他的送行而暴露她的行踪。

  容洵倒没料到她的回答会是这个,微愣过后,挑起嘴角低低笑了声,“嗯,回去见见故人吧。”

  二人表面上这样仿若闲聊的说着,可实际上彼此心里都很知道,也许回京后不会有让他们去见故人的机会。他们没有喘气的空暇。

  薛家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容家不会放过容洵,圣人亦不会放过燕潮见。

  “容洵。”忽然,她停下脚步,轻轻唤了他一声,在他侧眸看向她后,优雅轻慢地抬起了手,掌心朝上,“我从前问过你一次,现在,我再问你第二次。”

  “你要不要选我即使,我们的前路没有任何的胜算。”

  她抬眼注视着他,眸中含着使他不禁怔住的微光,就像春日艳阳,就像花辰月夕,美得不可方物。

  容洵忽然想起那天对白念说过的话,对她的那份絮乱的感情被他抑制在心底太久太久,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后,就算没人告诉他这份感情名为何物,他也渐渐地明白了。

  他毫无意义的前半生,也许,就是为了在以后能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他的一切,属于她。

  他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的原因,也是她。

  望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又小又软,却无比华贵的手,他颤颤眼睑,几近虔诚地,伸出双手缓缓地拢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像是害怕伤了她一分一毫。

  他从没为谁活过,他只是一条狗,一条执行命令的狗,没有人会把他当人。

  除了她。

  他垂眸看着她,低低地说“公主,选我吧。”

  他的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他在争的,是她的将来。

  燕潮见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弯了弯眉眼,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覆在了上面。

  “好。”她说,“以后就和我一起走吧。”

  他们就像是在网中垂死挣扎的兽类,分明已被倒刺划得遍体鳞伤,却仍旧紧紧地拉住对方,不愿松开。

  前路是一片漆黑。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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