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_最后一只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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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莫如风抓着一只蓝色的游戏机站在门口,金祁就立在车旁等他。

  他走了过去,金祁什么也不问,不问他吃过了晚餐了没,不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也不问他这会儿都在里边干什么了,只是给他打开了车门,告诉他,小风,我新买的车,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好像他就是为莫如风而来的一样,好像他就是为莫如风而活的一样。

  如火一样的颜色,刺的莫如风眼前发亮。

  “喜欢。”他说。

  很像以前的我。

  莫如风坐进副驾驶,金祁转了半圈绕进了车,发动引擎,却没有开走。

  他指着车上一小台盆栽,那是一小盆金银花,看不到根,倒像是从大株藤蔓上采摘下来移植进去的,很饱满的几簇,白色的木制底盆,卵状披针形的叶子青灰挺直,白色的花瓣面呈微红,后变淡黄,雄蕊高高挺立。

  金祁开着窗子,微风过来的时候,香气便散出来,清香沁脾,是如茶叶般甘冽的味道,不浓不寡,似有似无,却能揪着人忍不住去靠近。

  “金银花,好看吗?”

  “好看的,也很香。”

  金祁笑了,像是拿了一张考了满分的卷子,跑去给家人邀赏,家人很高兴地摸着他的头,跟他说,你考的真好。

  “我很喜欢金银花的,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忍冬。”

  莫如风盯着那盆花,人却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娃娃,“忍冬?”

  “嗯,忍冬。”

  他想告诉莫如风,金银花的花语很美,是奉献,是厚德,是诚实的爱,是全心全意把爱奉献给你,他还想告诉莫如风,我很喜欢金银花,却总是种不活它,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种吗?

  可他看着莫如风沉默不语,连为什么要叫忍冬都不问一句,他便没说了,他安慰自己,莫如风从以前便是不好学的,他只当他一如既往。

  “我们回去吧。”

  莫如风把视线从那盆金银花移到后视镜,可惜天色暗了,他只能看到那一盏昏暗的路灯,除此之外什么也留不在眼里。

  “嗯。”

  车起步了,后视镜里的路灯在后移,金祁开得很慢,他就看着那盏路灯与他告别一样慢慢地远离,慢慢地缩小。

  别转头,他跟自己说,别转头,只要别转头,以后想起来也只能记起这一盏灯,多的就不要再想起了,那个人,那间房子,甚至那片土地上的一根绿草,都忘掉吧。

  “困了就睡一会吧。”

  金祁的声音温柔平易,他像站在高台上的人终于得了一节台阶,把眼睛闭了起来,侧着头靠着座背。

  “嗯。”

  金祁看了他一眼,又从那侧的后视镜里看了眼那栋白色的别墅,把视线转回来踩下油门,他在心里说,莫如风,就这一次,从此以后别再挂念了。

  车速快了起来,那辆红色的跑车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香槟色薄纱后屹立着的那个人眨了下眼。

  不记得,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高中学校文艺汇演,莫如风作为当时的非主流文艺刺头居然被一致推选去表演节目,他兴致勃勃满心欢喜,在那间屋子里彩排过很多遍,每一遍都叫季然提点意见改进,可季然听不懂啊。

  莫如风那段时间迷日漫,写的词都是日语,唱的也是日语,季然说不出所以然,他只觉得好听,听不懂也好听,然后他旁听者的这一职业就因为如此而被莫如风控诉为敷衍了事不用心,单方面解雇了。

  只是他没告诉莫如风,文艺汇演上莫如风唱出来的那首歌他听懂了,不止听懂了还读会了,拿着草稿纸都能默写出来,只是越懂就越难过了,奇怪怎么莫如风会写出这样的词来,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

  他现在在怀疑,怀疑那时莫如风可能做了一个梦,梦到若干年以后的今天,所以才会在当时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唱了一首那样的歌。

  记得的,歌词曲调旋律节拍,没一个不记得的。

  会不会突然很想你?

  他低下头,把帘子上的流苏打了个结。

  大概会很想你,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想你。

  金祁把车停下的时候莫如风没反应,他还以为莫如风真的睡着了,刚下了车转去那边准备把人抱出来,结果打开车门就看见莫如风睁开眼了,朦朦胧胧似秋日将化的霜,他就知道那个他总挂在嘴边的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喜欢莫如风,年少的喜欢印在骨子里,汽水不敢喝了,人却永远记得。

  国外怅然若失的每一天,他都会从二楼望着底下花园里的fairyhedge出神,会不会只是觉得意难平而难忘,会不会只是因为得不到而固执,他真的那么喜欢莫如风吗?

  他几乎每一天都会自我怀疑一遍,直到他父亲叫他回国处理国内的产业,他那份沉着冷静下包裹着的激动兴奋出卖了他。

  他想着就是莫如风很爱很爱季然了,他们一起过得幸福美满也好,远远得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若是季然敌意小一点,能一起吃个饭,那就是天赐了。

  可他没想到莫如风过成了这样,他在这短短几天里不知多少次庆幸着,还好回来了,还好回来了,若是不回来,莫如风一个人到底要怎么办,季然厌倦了烦心了玩腻了,他还会把莫如风送给谁。

  他伸手过去拨起莫如风鬓间一丝头发,莫如风明显要躲,可看了看他的鞋子,却又返回来把脸碰到金祁手掌上,他已经是金祁的物品,金祁怎么样都可以,他这样未免是仗着那份情谊装腔作势。

  金祁本是高兴的,他其实没想跟莫如风怎么样,他只是想把莫如风从季然那里救出来,让他好歹不再受苦受辱,但谁人不喜心上之人的亲近,莫如风给他的反应是超乎他的想象的,是意外之喜,可当他看到的莫如风脸上的神情时,自己的笑便僵住了。

  莫如风在把他当什么。

  他把手不动声色拿回来,把车门打开,挂着勉强的笑,“醒了就下车吧,我们上楼。”

  莫如风脸上一空,他抿了下唇,然后低头下车。

  “北京的房子当年就被卖掉了,我回来也不长住,酒店又从小住不惯,所以临时租了一间房,有点小,别介意。”

  莫如风看着几天前才走出去的那栋楼,一个楼两个住户,属于叠墅,内部还是复式的,作为一夜情的地方已经够好了,他哪有什么资格嫌弃金主的东西,金主就是给他一点报纸让他睡地上他也会点头说好的。

  “是很好的房子。”

  金祁笑笑,“嗯,回来前我表弟给租的,家具也全是他置办的,还问我要了辛苦费。”

  拐弯抹角要夏舒给他找房,这个不行那个不可,最后只挑了这件离季然那栋别墅不远的房子,却离了他的公司几十公里。

  夏舒当时说他在国外呆傻了,他也觉得是这样,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觉得他很明智,他明智过了头,如果再远一点,再远一点点,他就不会在楼下附近的公园里捡到一个人,那个人长在他过去八年的梦里。

  金祁带莫如风上了楼,他是二层住户,底层是空的,夏舒说那家人在他签署租住合同的当天搬去了国外,所以一栋楼也就他们两个人。

  明明在一起都吃过粥了,金祁却做的和莫如风第一次来一样,把他当做远道而来的客人,盛情又平静,叫他难堪不是,冷脸也不是。

  “穿这个。”

  金祁蹲下,从柜子里取了一双拖鞋放在莫如风脚下,莫如风看着那双画着无脸男的拖鞋,一晚上杂七杂八的情绪消了些,金祁观察着他的情绪松了口气,自己也换上了拖鞋,他的拖鞋上面居然画着煤球。

  莫如风越看那张脸越觉得好笑,差点笑出声来。

  他高一参演了学校话剧社的《千与千寻》舞台改编剧,当时社团社长来找他的时候说的口若悬河,什么您优雅的外观气质真是太符合我们的形象了,莫如风听了不得了,谁还夸他优雅啊,这真是能上天的比喻了,当下就高兴的屁颠屁颠签了参演书然后去了。

  后来发现自己演的是无脸男。

  莫如风那天炸了一天,摇着季然和金祁的胳膊一口一个杀千刀的,两个哥看不下去了,也去报了名。本来两人都演了煤球,后来季然因为主角临时摔伤腿下线,被社长三叩九拜拉去替补,演了白龙。

  当时莫如风看着剧照就感叹,怎么看起来我跟金祁一对似的,季然不说话。

  金祁没高兴两秒,莫如风又说,金祁看起来像是我生的,季然就笑了,换金祁拉着脸。

  “超市里的东西求不得精致,看着好玩便买了,你的无脸男都化成丑角了,我这个煤球画的跟毛线团似的。”

  莫如风脱了自己的运动鞋,整齐摆放在一旁,然后穿上了那双拖鞋,低头左看看右看看,听着金祁说的话,大概也想了想以前的闹剧,又笑了。

  金祁瞧了一眼那双摆的整整齐齐的运动鞋,突然抓起莫如风的胳膊,跟他说:“过来,给你看你的房间。”

  莫如风好像被他突然而来的那个热情感染到了,心里莫名其妙起了些波澜,说不清道不明,跟着他走。

  “我不会收拾,时间也不多,附近也买不到什么好的,下午订制的一批家具还没到,你先住着。”

  莫如风看着那个被浅蓝色包裹的房间,一个卧室该有的东西它都一应俱全,金祁还说不会收拾,几乎把他喜欢的东西全搬来了,手办玩偶绿植零食甚至吉他架子鼓,他把像哄孩子的东西全塞在这么个卧室里,装潢地像小姑娘喜欢的芭比闪亮大别墅。

  “我记得你偏爱浅蓝色,就都先装成浅蓝了,你要是不喜欢了,日后再改。”

  莫如风在想,原来金祁也知道人是会变的啊。

  可他猜对了,自己真的不喜欢浅蓝色了。

  小时候他喜欢浅蓝色,是因为他觉得大海是那个颜色的,而喜欢大海是因为大海里藏着他喜欢吃的东西,鱼鱼虾虾,后来他喜欢浅蓝色,是因为季然说风就是那个颜色的,他便想做季然天空里蓝色的风,从这个夏天吹到另一个夏天。

  可现在他不喜欢了,有的风,吹过了夏天就夭折了。

  “要不改成红色吧,我其实一直觉得,你比较适合红色。”

  “金祁。”

  金祁把地上那个从塞满玩具的柜子上滚落下来的煤球玩偶捡到手里,问:“哪里不喜欢吗?我给你改。”

  “金祁,季然...没跟你说过吗?我,我只陪一晚的。”

  手里的玩偶掉落在地上,莫如风看着金祁变了的脸色,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

  “我陪你一晚,等做完了我就走了,你没必要...做这些,但是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直接跟你做...”

  “莫如风。”金祁打断他。

  他用手轻轻捏着煤球的眼睛,语气平静,脸上却满是忧伤,“把公司低价抵给季然,我损失了四千多万。”

  莫如风咬了自己的唇。

  “跑市场跑超市跑家居公司,把这个房子装扮成这样,我花了九个小时。”

  莫如风掐了自己的手掌。

  “我现在的身价容貌,出门去酒吧去会所去任何地方,我身边就立马会有年轻漂亮懂事乖巧的人迎上来,什么都肯为我做。”

  莫如风终于难堪地低下头,脚趾不自觉地抠在地上,他把手握成拳背到背后,却突然被金祁大力抱住。

  金祁的怀抱温热,声音也是暖的,“我想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我想要对你怎么样都行,可我不想。”

  “我不想找别人满足自己,也不想让你在我身下受了委屈,把你接过来给你做这些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都很开心,不是因为想要猎奇,也不是因为可怜你,更不是因为报复你。”

  窗外的月光清冷地亮着,像疾世愤俗的诗人。

  金祁的唇轻轻碰了下莫如风的耳垂,“你大概不会相信,此般种种,我不过只是想努力找回我那一段年少时,被无奈碾压掉的爱慕而已。”

  他感觉到了莫如风在颤抖,将额头抵在莫如风温暖的脖颈,然后将莫如风背在身后的那只拳头用自己不太柔软的手掌包裹住,细细抚摸着他手指的温度。

  “所以能不能,别这样对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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