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_最后一只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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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季然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秘书没敢进去惹他,他家老板不对劲,早上他送咖啡进去的时候居然看到季然在文件上画圈圈。

  他在极其难熬地忙碌了一早上,到十三点四十五的时候,终于看到季然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并宣布他有事回家了,叫他有问题找副总处理,秘书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副总这些天已经快累吐血了。

  季然坐在车里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傻逼了,紧要关头不干活出来是想干嘛。

  他在车库里待了五分钟,直到手机响了一下,他直觉会是那个人给他发来的消息,点亮屏幕一看,果然是莫如风发来的短信。

  他已经不记得莫如风最后一次给他主动发消息是什么时候了,这样的信息提示声响起最多的时候,大概就是在高中。

  莫如风天天下课就给他信息,“季哥哥出来上个厕所呗,人家在走廊尽头等你。”

  明明在忙着答卷子的他就会叹口气,从桌仓里拿几个早上出门时带的小零食,还不能一次性拿完,要分批次地装,只带够莫如风吃一节课的,因为下节课莫如风还会约他。

  他记得同桌有一次不小心扯到他的书包带子把整个书包拉到地上,一脸慌张给他悄悄装回去了,等他回来就小声道歉,然后神秘兮兮问,季然,你一个大男生一天到晚书包里全是饼干果冻巧克力,你是带给你的小女朋友的吗?

  季然在窗边楞了半天,捏着手里一个快要软化了的大白兔奶糖,丝丝甜味沁到心底,他突然低下头笑了。

  “啊,是,给小女朋友的。”

  那样的短信,他能收到成千上百条,一条也没删,可从国外回来那一天,手机被砸碎了,短信就没有了,此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忽然鼻头发酸,在车库昏暗的空间里就在想,如果莫如风还能给他发来那样的信息的话该有多好。

  早上的时候他会去莫如风家门口等他,莫如风一如既往地几个铃声都吵不醒,晚上的时候莫如风会早一点放学,提前在操场哭完了猫咪,然后擦干了眼泪拿着汽水笑着去接他。

  莫如风会依旧不分轻重地胡搅蛮缠着自己,自己也会不知规矩地宠着他。

  他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希冀又害怕地点开莫如风发来的那个久违的短信,叹一口气,上面果然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语句。

  莫如风在请求他的意见,语气疏远又卑微,问他是想在外边吃还是在家吃,他来准备,并加了一句---我记得你这个点应该是在午餐休息,如果不巧打扰到了你的工作,请你谅解。

  季然看着那一字一句,知道回忆终究只能是回忆。

  【回家吃。】

  莫如风本想着季然大概是不会理自己了,反正随便做一桌,他爱吃就爱吃,不爱吃就去外边吃,当然,季然要是反悔了不想再跟他吃饭了也不是不行,遗憾也不是这一点两点了,是在可承受范围的。

  他正在超市里买东西,没想到真的收到了季然的回信。

  回家吃,不知怎么三个字就可以把人弄得眼眶酸胀,旁边有个小朋友好奇地看着他,他便指着旁边货架上的洋葱跟那小姑娘说,洋葱真的辣眼睛。

  他走了,小朋友在那里睁大眼睛试了很久,终于把眼球累得掉了眼泪,于是她对着莫如风的背影说,哥哥,你是真的聪明。

  【你想吃什么菜?】

  他看着水产区的红魔虾斗胆给季然发了个信息,人的口味会变化,而且前后差别很大的。

  像他,他小时候很喜欢海鲜,红魔虾软壳蟹红斑鱼都是他的最爱,可自从第一次发现季然不碰海鲜后他便吃的少了,至少在季然面前不吃,后来发现季然海鲜过敏,他就很奇怪地觉得海鲜这类产品带着原罪,是最难吃的东西。

  有一次跟金祁吃饭,他玩游戏没看边上,金祁掰开一个饭团就塞他嘴里,给他吃的香的,吃完一个才后知后觉,那是有蟹黄的,于是晚上蹲在床头念了好久三字经,此后吃饭团千挑万选,就不拿有海鲜的。

  季然看着短信,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离家不近的那家进口超市,因为他觉得莫如风应该在这里,如果想要在家自己做饭,是肯定需要出来买菜的,那既然是最后一顿饭,莫如风就不会选择家附近的那个小超市买东西,会特意去采购新鲜的食材。

  他把车停在附近的树荫下,插在众多车辆间,让人注意不到他的车牌,然后他发了短信。

  【都行。】

  大概两秒,莫如风给他发回来。

  【那我看着买了。】

  【嗯。】

  季然关上手机,又打开来,从头到尾把那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这大概是他和莫如风最平静最温和的一次对话,可是竟然是临别之际了。

  莫如风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嗯字,总觉得季然今天格外温柔些,照理说,一个嗯字,普通人也可能都懒得回答,就直接默认了,更何况是季然,讨厌他的季然。

  他把手机装到裤兜,想了想又拿出来装到了衬衣胸前的那个口袋。

  他挑了四十分钟的菜,终于挑完了,他没什么钱,住在季然家里也不需要什么钱,季然也给了他一张卡,说是那些客人给他的小费,他说不愿意拿,拿着手脏,可莫如风也不愿意拿,拿着心脏。

  他把那些花里胡哨的卡全部放到了家里那个放杂物的库房,再也没碰过,结账的时候莫如风用了自己那张旧卡,买的时候算着钱买的,刚刚够了余额。

  他看着账单就想,数学老师要是知道天天在课堂上睡觉的他精明到这种程度,会不会在梦里笑醒。

  一共剩了两毛钱,莫如风指了指旁边的泡泡糖桶,“不要找了,给我个这个。”

  收银员抱歉地笑了,“先生不好意思,这个泡泡糖三毛钱。”

  莫如风没想到自己连个泡泡糖也买不起了,刚想说那就算了,结果脚底下就突然有两只一毛的硬币滚落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人,又看了看收银员,收银员摇摇头,说不是从柜台出去的。

  莫如风低头捡起来,把其中一只硬币给了收银员,一只揣在兜里。

  “现在我可以吃泡泡糖了吗?”反正活不久了,就干个坏事吧,怪罪了也没事,他想。

  语气有些可爱,像个拽着妈妈衣角要糖吃的小孩,收银员是个阿姨,无奈又好笑地把硬币接过来,打开盖子问他,“你要什么味儿的?”

  莫如风看后边没排队,也不着急将就自己了,“有什么味儿的?”

  “哎呀,抱歉,这罐好像全是草莓味的。”

  莫如风伸出去的手停在那里,等阿姨歉意地看过来,他说没事,草莓味就草莓味。

  阿姨给了他草莓味的泡泡糖,他看着粉色的糖纸,闻着那股草莓的香味,很神经质地突然问她:“阿姨,这个过期了吗?”

  收银员楞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放心,我们超市安全检测做的特别勤快,绝对不会出现食品过期的这样的恶性事件。”

  他把手伸回来,“啊,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他把草莓味的泡泡糖揣进裤兜里,提着两大袋食材出门去。

  收银员刚换了换酸疼的脚站着,又来了结账的客人,她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帅哥,不知道今天他们超市是在发什么疯,难道超市前新放的那颗假桃花树真有点作用?

  “您好.....”她拿着扫码器看着帅哥空空如也的手,给帅哥指了个路,“先生,没有购物的话可以直接从那边的出口出门。”

  季然看着那一罐泡泡糖,把刚才从对面换的硬币全部扔到柜台上,硬币旋转几次终于碰壁倒下,他也终于开口说话。

  “剩下的这些,全部给我。”

  莫如风出门罕见地打了个车,因为他怕季然会早回来,然后发现他什么也没做,尽管他自己知道这个害怕很多余,季然该是不想看见他的,跟他吃饭,是真的看在了以前的情谊,季然对他所有的心软,都来自从前。

  从前这个东西是刀也是蜜。

  停到季然别墅门口的时候司机一脸诧异,住这个地方的人还要拖着两袋东西打出租?不应该是出门回来都要专车接送吗?

  莫如风也没空理会别人,给司机扫码支付完,他的微信钱包就剩七块五了,无所谓,他活着的时候是要去金祁那里的,不需要花钱,去完金祁那里,就再也不需要钱了。

  将来实在遇到难处了,就去别人亲戚烧的那一块儿抢一点,逃跑他还是挺快的,而且那时候还可以飘。

  他其实体力虚的很厉害,出了超市电梯就打了车所以没费多少力,这时把两袋东西拖回家里他已经气喘吁吁了,感觉肚子里又翻江倒海的,紧赶慢赶跑到马桶上边上干呕了几下,只吐出来一点酸水,因为早饭吃不下,午饭又理所应当省了。

  他冲马桶的时候想着,或许自己不久后会死于胃溃疡?

  时间不早了,他把食材都拿出来摆在台上,然后戴上深灰色的小围裙开始处理食材,以前他是不会的,可后来就全会了。

  自从季然家出事后他爸害怕季然打击报复,锁着他不叫他出门,他开始反抗的厉害,窗子都跳过,结果他爸请来几个保镖日夜守候,上厕所都跟着。

  后头他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季然,季然瘦的脱了相,脸色憔悴的不像话,他为了出门闹过一回自杀,他爸差点把他打死,然后自己也被气得住进了医院,昏迷了三天才醒,他真的被吓疯了,再也不敢气他爸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全没了作用,也就死了心,专心在家研究食谱,季然太瘦了,他想着等他爸想通了他就去找季然,给他做好吃的,把他一身肌肉补回来。

  洗菜的时候碰到左手那道疤,才想起那个就是那时候留的,还带着无数的烫伤,最后他什么也学会了,只是季然再也没给他弥补的机会。

  他马不停蹄忙到了太阳下山,其实做的不多,太细心了,做的很慢,仅仅一道卤水鸭前后就花了三小时,鸭肉和鸭胗打的垫底,中间一层放了鸭肉丝绒酱,最上一层浇了卤鸭汤配了松子和黑松露油。

  有鸭就得有鸡,卤鸭的空闲里他做了道花枝鸡,又煎了盘鹅肝,主食做了意式香肠烩饭,汤做了椰汁牛肉丸。

  甜品季然应该是爱吃的,因为上高中那会季然书包里就老装小零食,他不爱吃太甜的,但是他看季然包包里有就觉得甜的好好吃,每次都抢,芝士奶酪棒啃的只剩一口再塞季然嘴里,甜腻腻的过了一个蝉鸣的夏天。

  他那时候就很神经地咧着嘴跟镜子中的自己说,呀,莫如风,长这么大我才发现,你和季然凑巧是一个胃口啊。

  他准备了马卡龙,只是觉得颜色太扎眼,不适合分离,于是主料换成了核桃,用核桃和奶油霜做的马卡龙奶白奶白的,又小又香,除此之外又加了一盘酸奶茉莉树莓慕斯,他想着或许季然变了,不再喜欢吃甜的,那他就可以吃酸的了。

  全部摆盘上桌,他看着购物袋里仅剩的那瓶约翰山黄标雷司令,笑话自己脑残,一股脑想着要和季然拜拜了,分别饭那是必要离别酒的,可忘了季然喝酒喝到过胃出血。

  他把那瓶酒扔进垃圾桶,转身的时候又觉得浪费,虽然因为自己买不起好酒所以挑了瓶便宜的,但是好歹花的是他以前生日上老爸给的贺岁钱遗留款,他又捡起来,最后自己把一瓶干了。

  到八点的时候院子里才传来车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季然不会来了,所以他想把菜都倒掉,然后关了灯走的,可看着已经没了热气的菜品,他又觉得还不如倒进垃圾桶。

  他等着季然开门,居然觉得内心惶惶的,好像又回到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他懂季然对他的恨,只是不懂季然对他入骨的恨,连在一个桌上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季然夜半来,夜半走。

  他们唯一纠缠在一起的时光,看不到朝阳,也望不到日落。

  他坐在餐桌前几乎手忙脚乱,腿怎么摆都不知道,好像一位等着数年不归的人,坐着等怕,迎出去等更怕。

  钥匙咔嚓响,他失手打掉了自己一只筷子,忙趴下桌去找,在地上慌地看不见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季然浅淡着呼吸着,然后像叫着什么故人一样落寞至极地唤了一句小风。

  他的眼泪在刹那间就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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